1938年10月，日军占领广州、武汉，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。被迫停止大规模军事进攻的日军调整侵略战略，以“制空攻战”之名，对我国后方战略要地展开狂轰滥炸。
作为国民政府“陪都”重庆的后方基地，泸州从1939年至1943年的5年多时间里，始终处于日军轰炸的阴影之下，无数生命消逝、家园被毁，其中“9·11大惨案”与“凝光门惨案”，更成为这座城市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，镌刻下一段段饱含血泪的记忆。
“9·11大惨案”炸掉了半个泸州城
关于“9·11大惨案”，有史料记载：“日机3批共36架袭泸，在白塔寺、会津门、枇杷沟、南极子、皂角巷等处轮番轰炸，扫射……北半城顿成火海，大街小巷烈火冲天，浓烟滚滚，墙倒屋塌，哭喊呼救之声，此伏彼起……炸毁房屋7600余户，经登记的尸体1160具，重伤1445人，另有未经登记自行掩埋的尸体二三百具……东门口长江边上陈尸数百，肢体残缺，血肉模糊，惨境不忍睹，见者啼泪皆下”。
今年100岁的杨政老人记忆中的好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，但说起“9·11惨案”，老人的思绪依旧清晰。谈及这段往事，老人说得非常缓慢：“我1925年出生在白塔街7号。那时候的治平路还叫白塔街，沿街都是铺子，绸缎庄、杂货店、药铺挤得满满当当，我家的公馆就在白塔街，院里还栽着桂花树——可这些，都在1939年9月11日那天，烧没了。”
杨政的祖父杨兴芝是清代光绪年间从陕西来四川的移民，先在乐山、宜宾落脚，后来凭着诚实守信，被当铺东家派到泸州当掌柜，还曾做过泸州商会会长。
“我出生时家里条件好，公馆里有丫鬟，出门有黄包车，那段时光是非常美好的。”杨政说，但好日子在他14岁那年戛然而止。
1939年9月11日，杨政正在小市上码头的江阳中学读初中，课堂上的读书声突然被防空警报声撕裂“。日本人的飞机不是第一次来，但那天不一样，飞得又低又密，声音轰隆隆的一直响。”杨政还记得，小市这边的轰炸不算最凶，可远远望着城里的方向，浓烟裹着火星冲天而起，“那是白塔街的方向啊，我家就在那儿！”
等到晚上，杨政想办法回到城里，好不容易才找到家人。母亲告诉他，当时家里已经起火了，无法从大门跑，他们从晒楼跳窗户、翻墙，这才逃了出来。祖母摔伤后第二天就去世了。这次事件后，杨政一家人都成了难民。
杨政说，从1939年初，泸州城区隔三岔五就被炸，其实家里早打算搬到弥陀外婆家避一避，可东西还没搬完，家就没了。
如今再提起白塔，杨政说他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了。“那一片大变样了，那些不堪的苦难也终于过去了。”
“凝光门惨案”让上百人命丧门洞
作为土生土长的老泸州人，王伟的生活轨迹总绕不开凝光门——茶余饭后散步，穿过门洞去往江边，这道城门早已成了他的“老熟人”。但在他心里，凝光门绝非普通的通道，它是泸州城区仅存的一道古城门，更因1940年那场夺走125条生命的“凝光门惨案”，成了刻着城市伤痛的特殊印记。
据史料记载，凝光门最早叫敷政门，敷政意思是布政、施行教化。据当地老人讲，在城楼上观长江，月光洒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上，江面就像凝结成了一面镜子，由此得名“凝光门”。据说当年杨升庵还为城门题过字。后来因城市发展变迁，原有城垣被拓宽成马路，凝光门门洞反倒成了马路下的洞口，看起来仿佛是桥洞一般。
如今的凝光门保留着门洞形制，也承载着一段沉重的抗战记忆——1940年8月12日，这里曾发生一起造成125名无辜百姓遇难的大惨案。
1940年8月12日上午，泸州小市五峰顶传来日机飞临警报，随后城中警报陆续拉响。凝光门门洞长不过20米、宽不到3米，成为百姓躲避轰炸的临时避难所。四面八方的群众涌入门洞，男人、女人、孩子挤作一团，却不知危险正悄然逼近。
日机在轰炸自贡、隆昌后转袭泸州。发现凝光门门洞内聚集的人群后，日机低空飞行，先进行扫射，后在门洞两端各投下一枚炸弹。炸弹爆炸后，门洞洞口被炸塌，洞内空气瞬间稀薄，烟雾与有害气体弥漫，125名百姓因无法逃生，最终窒息身亡。
事后统计，此次日机轰炸泸州共投弹二三十枚，毁房屋60余幢，伤亡256人，除凝光门内的125名死者外，中城公园亦死伤131人，沱江江面被炸起数丈水柱，江边农舍、舟船损毁无数。
“我采访过10多位老人讲凝光门的这桩惨案，手绘了《血与火的记忆》，记录当年日军轰炸泸州的暴行。”王伟说，为铭记死难同胞，泸州市政府于1972年在凝光门城墙上设立纪念壁碑，碑文详细记录了事件经过。尽管岁月流逝，但城门洞内壁上的弹痕至今仍清晰可见，成为日军侵华暴行的铁证。
日机轰炸下的六次大劫难
●1939年1月19日，日军首次袭击泸州，3架飞机朝北城、小市的排风山上投炸弹。轮船码头的囤趸船被炸毁，大河街上的米市被炸飞，城墙上的麻姑庙被炸破，街道上的民房起火燃烧，路上的行人倒在血泊中……
●1939年9月11日，36架重型日机紧贴江面飞抵泸州。首先向馆驿嘴俯冲投弹，孝顺路、东门口、宝来桥、慈善路、凝光门等一带燃烧起熊熊大火，北半城顿成一片火海，史称泸州“9·11大惨案”。
●1940年8月2日，34架日机轰炸泸州。
●1940年8月12日，日机轰炸隆昌后，返途空袭泸州，“凝光门惨案”就发生在这一天。
●1940年8月16日下午，27架日机轰炸合江，合江县城一片火海。当天夜间，日机夜袭泸州，投弹500余枚。
●1942年8月27日，日机空袭泸州，从南城文庙以南，到城郊的金钱吊葫芦、三道桥以外的地方。
记者 彭方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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